【錯誤】服用伊維菌素可以治療新冠肺炎？

圖一：浸大事實查核中心接獲查核投稿的微博帖文截圖

查核點：

「服用伊維菌素可以治療新冠肺炎」的說法是否屬實？

經查核：

一、根據世界衞生組織的資料，伊維菌素（Ivermectin）是一種抗寄生蟲藥物。儘管目前有研究證明伊維菌素在體外實驗中對新冠肺炎病毒有抑制作用，但不能證實其在臨床治療方面有功效。另有研究認為，該實驗結果不足以支持伊維菌素用於治療新冠肺炎輕症的有效性。伊維菌素亦並非如同被查核影片中所指，由印度科研團隊發現或證明對新冠肺炎病毒有抑制功效。世衞強調，目前的證據對使用伊維菌素治療新冠肺炎患者尚無定論，因此在獲得更多數據之前，建議該藥物僅在臨床試驗中使用。

二、香港新冠疫苗顧問專家委員會成員、香港大學內科學系臨床教授孔繁毅回覆浸大事實查核中心查詢時表示，目前大多數大型隨機對照實驗結果都沒有顯示伊維菌素對新冠肺炎病毒有任何臨床療效，故不應使用伊維菌素預防或治療新冠肺炎。

三、香港衞生署藥物辦公室早前已轉發歐盟及澳洲的安全警示，提醒市民注意現有數據不支持伊維菌素可用於治療新冠肺炎。截至發稿前，中心團隊未發現香港政府批准或建議使用伊維菌素治療或預防新冠肺炎的相關聲明。美國食品及藥物管理局也未批准伊維菌素用於治療或預防人類或動物的新冠肺炎。

四、此外，目前沒有證據支持影片中有關伊維菌素有效改善巴西、秘魯及印度疫情的說法。

結果判定

「服用伊維菌素可以治療新冠肺炎」的説法錯誤。

背景

近日有市民向浸大事實查核中心投稿，要求查核「服用伊維菌素可以治療新冠肺炎」一事，並附上一則影片。該影片指，「印度發現了一種新冠特效藥。這個藥物名叫伊維菌素。它原來是用來治療寄生蟲病的。在實驗室裡發現它能有效殺死新冠病毒。服用此藥後，疫情嚴重的巴西、秘魯等國家的病例大幅下降。在印度，服用伊維菌素的邦，疫情下降了90%。美國三位最有名的醫學專家講，這個藥物可望結束新冠大流行。」

浸大事實查核中心團隊於2021年10月15日根據影片右上角的微博用戶水印，在新浪微博檢索到微博用戶「周蓬安」於2021年10月10日發布的帖文。截至本查核報告發出前，該影片播放次數超過1.6萬次；帖文共收到50則評論及37次轉發，另有145次點讚。

此外，中心團隊於2021年10月15日，試圖根據影片左上角的短片平台「快手」的用戶水印「1022480274」（現已改名為「雨生921」），在「快手」應用程式中檢索原片，但發現該用戶主頁已不存在該影片。

查核

根據世界衞生組織（世衞）編纂的《國際藥典》（第十版）對「伊維菌素」（Ivermectin）的介紹，該藥是一種抗寄生蟲藥物。

被查核影片聲稱，「印度發現了一種新冠特效藥」，並在「實驗室裏發現它能有效殺死新冠病毒」。但實際上，伊維菌素是由日本科學家大村智及美國默克製藥公司的科學家威廉·坎貝爾（William C. Campbell）在上世紀70年代發現。

中心團隊通過回顧相關文獻得知，「伊維菌素能有效殺死新冠病毒」的說法源自一篇2020年6月由一支澳洲研究團隊發表在期刊《抗病毒研究》（Antiviral Research）的論文，題為《美國食品及藥物管理局批准的藥物伊維菌素在體外抑制新型冠狀病毒的複製》（The FDA-approved drug ivermectin inhibits the replication of SARS-CoV-2 in vitro）。文章指，實驗結果顯示伊維菌素在48小時內能將培養液中的新冠病毒RNA減少至原載量的五千分之一，該結果幾乎表明伊維菌素能夠在48小時內有效清除所有新冠病毒物質。但是，該項研究僅進行了體外實驗，尚未能證明伊維菌素在人體內抑制新冠病毒的功效。

一項由哥倫比亞科研團隊開展的研究，於2021年4月發表在《美國醫學會期刊》（The Journal of the American Medical Association, JAMA），題為《伊維菌素對成人輕度新冠肺炎症狀緩解時間的影響：一項隨機臨床試驗》（Effect of Ivermectin on Time to Resolution of Symptoms Among Adults With Mild COVID-19: A Randomized Clinical Trial）。該研究進行了一項對成年輕症新冠肺炎患者的雙盲臨床試驗，結果顯示，接受五天伊維菌素治療的實驗組患者，其症狀持續時間與安慰劑組並沒有明顯差異。研究結論表明，實驗結果並不足以支持伊維菌素用於治療輕症新冠肺炎的有效性。

圖二：哥倫比亞科研團隊開展的實驗內容及結果示意圖

世衞於2021年3月31日發布指引文章《世界衞生組織建議僅在臨床試驗中使用伊維菌素治療2019冠狀病毒病》（WHO advises that ivermectin only be used to treat COVID-19 within clinical trials）。文章指，目前的證據對使用伊維菌素治療新冠肺炎患者尚無定論。在獲得更多數據之前，世衞建議該藥物僅在臨床試驗中使用，這項建議已納入世衞新冠肺炎治療指南，適用於任何新冠肺炎患者。

根據以上信息可知：首先，伊維菌素並非由印度科研團隊發現；其次，目前其對新冠肺炎病毒的抑制功效仍然存在爭議。根據相關研究，這種藥物對新冠病毒的抑制作用僅由體外實驗證明，因此其在人體內的功效尚不明確。同時，另一項臨床研究並未發現伊維菌素對新冠肺炎有明顯的治療作用。被查核影片的陳述欠缺以上重要信息，會對大眾造成誤導，以為伊維菌素已被證明能在臨床上用於治療新冠肺炎。 

香港新冠疫苗顧問專家委員會成員、港大內科學系臨床教授孔繁毅回覆中心團隊的電郵查詢時表示，「目前大多數大型隨機對照實驗結果都沒有顯示（伊維菌素對新冠肺炎病毒）有任何臨床療效。因此，不應該使用伊維菌素預防或治療（新冠肺炎）。」

圖三：香港新冠疫苗顧問專家委員會成員孔繁毅回覆查詢的電郵截圖

中心團隊在香港政府衞生署藥物辦公室（藥物辦公室）官網檢索「伊維菌素」關鍵詞後發現，藥物辦公室曾於2021年3月23日發布安全警示《歐盟：歐洲藥物管理局建議除隨機臨床試驗外，不要使用伊維菌素預防或治療新冠肺炎》（European Union: EMA advises against use of ivermectin for the prevention or treatment of COVID-19 outside randomised clinical trials），以及於2021年9月11日發布另一則安全警示《澳洲：為治療新冠肺炎而處方伊維菌素的新限制》（Australia: New restrictions on prescribing Ivermectin for COVID-19）。2021年3月23日的警示強調，歐洲藥物管理局在審查所有有關使用伊維菌素預防及治療新冠肺炎的最新證據後，得出結論：除嚴謹設計的臨床試驗之外，現有的數據並不支持伊維菌素可用於治療新冠肺炎。2021年9月11日發布的警示指，澳洲醫療用品管理局（Therapeutic Goods Administration, TGA）規定，全科醫生目前只能為澳洲醫療用品管理局批准的病症（或稱適應症），即疥瘡和某些寄生蟲感染，處方伊維菌素。該警示同時強調，目前澳洲新冠肺炎臨床證據研究工作組、世衞及美國食品及藥物管理局都強烈反對將其應用於普通人群的新冠肺炎臨床治療。

被查核影片指，伊維菌素有效改善巴西、秘魯及印度的疫情。經本中心查核，事實並非如此。

據美聯社及其他多家媒體報道，2020年3月起巴西總統博爾索納羅（Jair Bolsonaro）推動當地實施一系列抗疫舉措，例如推廣所謂的「新冠肺炎早期治療方案」（Early Treatment of Covid-19），該治療方案的藥物中包含伊維菌素。然而，博爾索納羅的抗疫舉措被公認為無效，甚至加劇了新冠疫情在巴西蔓延。

世界疫情統計網站「Worldometer」顯示， 巴西疫情在2020年3月後並沒有明顯改善。

圖四：「Worldometer」發布的巴西新冠肺炎每日新增病例統計圖

巴西國家衞生監督局（Agência Nacional de Vigilância Sanitária, Anvisa）在2020年7月10日發布的公示（更新於2021年4月30日）表示，目前巴西並沒有批准伊維菌素用於預防或治療新冠肺炎。 

巴西本地媒體「國會焦點」（Congresso em Foco）和「美國有線電視新聞網巴西」（CNN Brasil）等多家媒體，在2021年7月14日都報道巴西衞生部門承認「新冠肺炎早期治療方案」中的藥物（包含伊維菌素）是無效的，並曾對堅持推廣使用該藥物的有關人員展開調查。

2021年10月5日發布在醫學期刊《柳葉刀區域健康——美洲》（The Lancet Regional Health—Americas）上的評論文章《一個令人遺憾的故事：巴西推出「新冠肺炎藥物套裝」和「新冠肺炎早期治療方案」的始末》（The regrettable story of the “Covid Kit” and the “Early Treatment of Covid-19” in Brazil）指，巴西的抗疫舉措不僅無益於抑制疫情，反而助長了新冠病毒擴散。該文呼籲，巴西聯邦醫學委員會（the Brazilian Federal Board of Medicine, CFM）應正式禁止這些舉措。

在秘魯，疫情初期，政府曾使用伊維菌素作為治療藥物。但根據「法新社」（Agence France-Presse）以及秘魯官方通訊社「Andina」消息，2021年3月27日秘魯衞生部長奧斯卡·烏加特（Óscar Ugarte）宣布，秘魯將停止使用伊維菌素治療新冠肺炎，因為目前缺乏有效證據證明該藥對新冠肺炎的療效。「Worldometer」的新冠疫情統計數據也顯示，2021年3月後，秘魯疫情並沒有因停止使用伊維菌素而惡化。

圖五：「Worldometer」發布的秘魯新冠疫情每日新增病例統計圖

在印度，印度醫學研究委員會（Indian Council of Medical Research, ICMR）曾在2021年5月17日發布《新冠肺炎成年患者臨床管理的指導》（Clinical Guidance For Management of Adult Covid-19 Patients），建議將伊維菌素等藥物作為輕症新冠肺炎患者的選擇治療方法。但是根據「Worldometer」的統計數據，雖然印度的疫情近來出現向好勢頭，但實際疫情轉捩點出現在指引發布之前。 

2021年9月23日印度醫學研究委員會再次更新《新冠肺炎成年患者管理的臨床指導》（Clinical Guidance For Management Of Adult Covid-19 Patients），將伊維菌素從建議治療方案中剔除。根據目前找到的資料，沒有明確證據證明印度疫情的改善與伊維菌素有關。

圖六：印度新冠肺炎疫情每日新增個案柱狀圖

被查核影片聲稱，美國三位最有名的醫學專家指伊維菌素可望結束新冠大流行。中心團隊通過關鍵詞檢索，發現一篇台灣東森新媒體旗下的網絡媒體「ETtoday新聞雲」於2021年6月12日發布的報道《3位美國科學家：治療寄生蟲藥物「伊維菌素」可望結束新冠大流行》。該報道引述了發布在《美國治療學期刊》（American Journal of Therapeutics）（影響因子2.688）上的綜述文章《對證明伊維菌素預防和治療新冠肺炎療效的新證據的回顧》（Review of the Emerging Evidence Demonstrating the Efficacy of Ivermectin in the Prophylaxis and Treatment of COVID-19）作為依據。

但是，實際上這篇文章曾被《藥理學前沿》（Frontiers in Pharmacology）（影響因子5.810）拒稿。《藥理學前沿》2021年3月2日發布的媒體聲明闡釋了該綜述文章被拒稿的原因。「⋯⋯進一步審查後發現，該文章的研究有時並沒有使用對照組，其結果不具備統計學意義。但該文章卻根據這些結果提出了一系列看似強有力，實際未經證實的結論。此外，作者在文章中宣傳他們自己基於伊維菌素的治療方法，此類內容不應出現在綜述文章中，違反了我們的編輯政策。」該聲明還表示，「在我們看來，這篇綜述文章並沒有基於客觀公正原則開展科學研究，也沒有為研究和評估伊維菌素治療新冠肺炎的潛在效果做出有價值的貢獻。」

同時，美國食品及藥物管理局（FDA）在2021年9月3日發布的文章《為什麼不應該使用伊維菌素來治療或預防2019新冠肺炎》（Why You Should Not Use Ivermectin to Treat or Prevent COVID-19）強調，美國尚未批准伊維菌素用於人類或動物治療和預防新冠肺炎，現有的數據顯示伊維菌素並不能有效治療或預防新冠肺炎。該文同時強調，使用大劑量的伊維菌素或服用動物用伊維菌素預防或治療新冠肺炎具有危險性。截至發稿前，美國食品及藥物管理局並未批准伊維菌素用於治療新冠肺炎。